莺哥

少年一瞬动心就永远动心

年少锦事 (一)

单车铃响了一遍又一遍,叮铃叮铃地穿过小巷,驶进一条小马路。路上有爱玩的孩子互相追逐,为了躲避这群小毛孩,车子差点掉进路旁的河里。骑车的少年停下,单脚撑着地,眉头皱着凶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孩子们便哄闹着跑开了,一边跑嘴里还不忘喊:“世勋哥哥生气了,世勋哥哥要打人了!”
吴世勋郁闷,自己还从来没认真跟人打过架呢,这群小毛孩子怎么老是诋毁他形象。

想想还是正事重要,便又重新蹬起踏板,叮铃叮铃地沿着小路前行。
不一会就到了熟悉的小院,停好单车,吴世勋朝院里的一小栋房子招手,喊道:“艺兴哥!走了!时间到了啊,你收拾好了没啊!”

小房子里的人闻声赶出来,手上提着大包小包,抱歉地朝吴世勋点点头,又露出好看的酒窝,笑道:“哎呦喂你就晓得催我,不是说要保护我来着吗,那么多东西你让我一个人提啊!”

吴世勋立马上前去接过最大的两个行李包,说:“我说你拿那么多东西干嘛呀,去了城里上什么还不能买吗?”

身边的人顿了顿,随即低下头,囔囔道:“可是这些都买不到啊。”

吴世勋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干脆把两个包包都挂在右手臂上,左手揽着失落的人的肩,轻轻拍拍。“没关系艺兴哥,你就是要把这栋房子搬走我也帮你般搬,我把最大的哪一间房留给你了,你再带多少都放得下。”

刚刚还失落着的少年抬起头,酒窝深深的对着吴世勋,笑得真诚,“谢谢世勋了,不过我哪有那么夸张!”

两人并肩走出小院,落好锁,少年抬头认真地看了几眼生活了十多年的院子,挥手与它道别。

不知这一别要多久才能再相见呢。

两个男孩乖乖坐在轿车的后座上,吴世勋偏头看了看另一个男孩,拍拍自己的肩膀,对他说:“艺兴哥,睡一会吧。”

“嗯。”没有拒绝,而是歪头枕着吴世勋的肩,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坐姿,闭上了眼。确实该好好睡一会了。张艺兴如是想。

张艺兴和吴世勋是表兄弟,张艺兴的妈妈是吴世勋爸爸的姐姐,而吴世勋爸爸和张艺兴爸爸又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两家向来交好。吴世勋出生的时候张妈妈抱着三岁的张艺兴来看他,告诉他这是弟弟,要好好爱护他。

刚出生的小孩子一张小脸皱巴巴,丑得很,张艺兴伸出小小手扯了一下吴世勋皱巴巴的脸,小孩子立马哭了起来,张艺兴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吓得跟着哭了。张妈妈和虚弱的吴妈妈手忙脚乱地照顾着两个哭唧唧的孩子,看着看着倒是自己笑了起来,两个孩子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妈妈笑得开心,倒是不再哭了。

吴世勋一岁的时候,坐在学步车上跟着张艺兴学走路。那时候张艺兴已经上幼儿园了,常常是吴妈妈抱着小世勋来接他放学回家,回家后吴妈妈买菜,张艺兴就咿咿呀呀地跟坐在学步车里的吴世勋吵架。

点儿大的孩子,话也不会说,就跟着大自己一点的哥哥说话。张艺兴奶气地怼吴世勋,说,“你好丑啊,眼睛鼻子一样大。”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懂,吴世勋含糊地支吾,只能勉强听清“哥哥”。

结果吴妈妈回来就看到吴世勋坐在小板凳上朝张艺兴张牙舞爪,张艺兴坐在学步车里,一会朝吴世勋滑过去,一会又滑开,笑着对他说,“勋勋的车车不好玩,没有爸爸的好玩,哥哥帮勋勋玩。”

晚上两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吴妈妈笑说今天回家时的见闻,张妈妈说张艺兴小小年纪不学好,就晓得忽悠弟弟。张艺兴摸摸刚被妈妈敲过的头顶,反驳道:“是弟弟不会玩小车车,我教弟弟的!”吴世勋很适时地叫起来,好像听懂了张艺兴的话,咿咿呀呀地张着手臂挥来挥去,张艺兴耸耸鼻子,“笨蛋弟弟,就会啊啊啊。”

吴世勋三岁的时候开始上幼儿园,张艺兴已经进入了学前班。

放学早的吴世勋依然会和吴妈妈一起来接张艺兴,张艺兴最喜欢放学的时间,因为一出门就能看到弟弟拿着奶糖朝自己小步跑来。

回家后张艺兴要写老师布置的作业,拿着小本子在院子里一笔一划地写字。

吴世勋趴在小桌子边上,不会写字也要拿着铅笔学哥哥在本子上画画画。

张艺兴写完一篇小字会抬头看看旁边的吴世勋,问他画什么呀。吴世勋就举起小本子,指着一个个的小圈圈,说,“爸爸,妈妈,哥哥,我,还有姑妈,姑父。”

张艺兴撇撇嘴,说,“哎哟这是什么啊,一点都不好看。”

吴世勋不高兴,撅着嘴要哭,张艺兴就拍拍他,“乖乖乖,世勋不哭啊。”说完捧着脸蛋亲一口,吴世勋就真不哭了。

吴世勋上小学了,张艺兴要上四年级。

四年级的老师总是拖课,吴世勋放学就趴在张艺兴教室窗边看他,张艺兴看到吴世勋露出一双眼睛在教室里这瞅瞅,那看看,忍不住想笑。老师就瞪他,对班上的同学说:“你们不要整天就想着玩,还有两年就要升学考试了,现在不努力,到时候怎么考得上好学校?特别是家里有弟弟妹妹的,更要树立一个好的榜样!”

张艺兴看看窗外的吴世勋,又转头看看老师,低头默默在草稿本上写,“要给弟弟树立好榜样。”

张艺兴初中如愿进了镇上最好的中学,离吴世勋的学校却远了很多。

但吴世勋还是天天去张艺兴学校等他。

上初中的张艺兴要延迟一个小时才放学,吴世勋就在学校操场后的小亭子里写作业,一般来说,作业写完了张艺兴也就来了。

有时候张艺兴会心疼弟弟不让他跑那么远来学校等他,中间还要从家门口路过,还不如直接回家。吴世勋不肯,说哥哥我明明一直都是和你一起回家的。

之后也还是照常从小镇的另一头走到这一头,来跟张艺兴一起回家。

吴世勋上初中了,张艺兴要念高中的课程。

本来张艺兴是要去城里上高中的,但是最后还是没去成。

他说去城里好麻烦呀,我还不想住校呢,镇子上的高中也不错的,去年还有一个学长考上清华了呢。

吴世勋担心张艺兴要他去城里念书,张艺兴生气,“你干嘛啊,那么不想见到我吗!”吴世勋急急解释,“不是的,我怕哥哥委屈了。”张艺兴拍拍吴世勋的脑袋,“不委屈,和世勋在一起就不委屈。”

吴世勋放学的时候张艺兴有一个小时的休息吃饭时间,两个人就一起去。有时候吴世勋陪张艺兴挤食堂,有时候张艺兴带吴世勋到学校附近开小灶。

张艺兴晚自习的时候吴世勋还是不回家,硬要等张艺兴下了晚自习一起回家。

张艺兴便一刻都不敢耽搁。

张艺兴想起吴世勋的时候总是很开心,常常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也行。而每每有这种念头冒出总能把自己吓一跳,悲伤地感叹弟弟总要长大的,以后总会分开的。

竟也能为这个念头悲伤一下午。

但总能在吃饭时见到吴世勋而让一切不快乐的情绪消失。

就算有一天会分开也没关系。至少那么多年和世勋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开心。

本以为能就这样和吴世勋一起快快乐乐地到他长大分离的那一天,可是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张艺兴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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