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哥

少年一瞬动心就永远动心

旧友

*写给高考的你

 

 

 

蝉鸣裹着热浪一同袭来,吊扇也扇不散的闷热在封闭空间里打了个转,掀得起一角试卷。

他抬头张望一圈,分不清所处之地是人海还是书海。试卷积得高过人头,看不见底下的脸。

后方传来窸窣声响,他回头去,那人就叫他,艺兴,看这个。

吴世勋手里是最后一种颜色的鸢尾花,张艺兴接过了,盒子里还有另六个不同颜色的塑料花。

放学时路过小食铺,他拿出那一小盒塑料花,换了一个碧绿色的甲壳虫。

 

高三补课开始时小食铺就出了这样的活动,像是刻意在怀古,张艺兴想起小时候集乐曲卡的日子,买一包小零嘴送抽一朵鸢尾花,集齐七朵不同颜色的鸢尾花就能换一个玻璃甲虫。

最开始是吴世勋先注意到后硬拉着他来的,最后却是只有他在所有人的新鲜劲头都过去了还固执地集着花。

 

 

太阳贴着地平线时吴世勋和他一起朝学校反方向走,他从包里一下掏出十多个甲壳虫,红红绿绿像七彩的石头,不重样的却只有五个,其中紫红色居多。

吴世勋往他手里一瞥,试探问他,又是碧绿色哦,要不要给我?

张艺兴没回答,闷头掏出刚到手还没捂热的那颗放到他手里,又在自己的盒子里挑挑拣拣把重样的甲壳虫都捡出来揣在裤兜里,闷声快步走了。

被抛在后面的吴世勋愣在原地,一下又醒过来似的赶忙追上去,笑嘻嘻揽他肩膀,不出意外地被甩开了。

吴世勋眨眨眼,凑过去看他眼睛,眼瞳黑得发亮,问,你在生气?

张艺兴不看他,没有。

吴世勋不信,没有你干嘛不理我。

张艺兴步子迈得更大,快点吧,我卷子还没做完。

说完再也没回头,近乎小跑着和吴世勋拉开远远的距离。

 

到小区时吴世勋停在中庭,看见趴在石桌上做卷子的张艺兴,不知怎么竟有些心虚,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惹人生气的事一般。

张艺兴早在他进小区时就看见他和那一摞高高的教科书了,等了一会不见他来,回头看他时竟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中庭,刚静下去的心情又烦躁起来,皱着眉喊他过来些。

吴世勋不知在怕什么,虚着问他怎么没回去,张艺兴梗着脖子回他等你,说话时却一点没看对方眼色,两个人都别扭得让人看不下去。

吴世勋问他等什么,张艺兴回他,给你个东西。

张艺兴本就不比他高,现在坐着更矮了一截,态度却硬得不行,看得吴世勋越发紧张。

他低着头,不知想到什么,开口时态度软了许多度,说,我集不齐了。

吴世勋看那一小盒玻璃甲虫,是刚才张艺兴理出来的不带重样的那一盒。他们俩从高三开始就一起收集这些东西,现在张艺兴全找出来也只有那么几个而已。

他自己无法做感想,想听张艺兴讲什么,他却不说。吴世勋呆站了一会,笑着说,干嘛啊,送我上路啦?

张艺兴呸呸呸了三下,说你知不知道出门前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吴世勋说那是封建迷信,你干嘛跟个小老头子似的。

张艺兴又不说话了,没再搭理他。

吴世勋想了想说,那就当我说错了行吧,走吧,再不回去你妈该找你了。

 

上楼前张艺兴站在单元楼前叫住吴世勋,说,以后可能就真的见不到了。

吴世勋就笑,说,那可不一定。

真的,张艺兴说,真的再见不到了。

吴世勋脸好像黑了一下,张艺兴没看清,而后他又说,走吧,再不走你妈真的要来找人了。

 

 

和吴世勋道别那天张艺兴着急得很,甲壳虫集不齐,最后一个希望还是抽中了一颗重复的碧绿色。

吴世勋说他固执得要死,干什么要都完成了干休,一点都不可爱。

他听到这话的当时就爱怼回去,白着他说,是是是我配不上您,谁可爱您跟谁去好吧。

坐在周围的人听到他俩对话都笑,有个开朗些的女孩子总拿他俩开玩笑,他当时表情怪异像是吔了屎,没能让人安静反而逗笑吴世勋。

现在他偶尔也想这些事,忽然就能理解当时那女孩为什么要笑了。

 

高考那两天过的平平静静,完了也没像电视剧里一样把书撕的稀烂往楼下扔,只是毕业聚会的时候和几个关系好的同学抱在一起哭了一会。

原本他不想哭的,可是场面有些煽情,带了他们三年的班主任第一次跟他们喝了酒,不过还是处于教师的原则要他们注意些,点到为止意思意思就好。

后来又有人找他和啤酒,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过来说,我从来没想到三年能过得那么快过,结果昨晚上我看了一遍我们军训时候的照片,一个个变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那男生指着一个女孩说,军训那会我还以为你多文静呢还默默把你当了一个星期的女神,相处了才发现竟然是个女神经,没意思没意思。

然后又指着另一个矮个子男生说,开学那会看你长得歪瓜裂枣的没想成现在还有点人模狗样儿,一个个都是颜值骗子。

而后他又看向张艺兴,想了一会叹口气,说,真奇怪啊,看到你总是想起吴世勋那小子,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张艺兴看着他,没话好说,旁边却有个女孩先哭了起来。他坐了一会,起身去洗脸,起身看镜子里的自己,眼里脸上都是水。

他也觉得有点不适应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不舒服,往胸口抓了抓,摸不着到底是哪里痒,抽了纸要擦脸却发现怎样都擦不干净。

 

出来的时候班主任好像在安慰哪个同学,然后他站起来说,这一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对你们啰嗦了,但还是希望你们最后一次听我说完。他清了嗓子,说,高考实质上没有考好考差这样的说法,而是所有年轻人一起做一份题,然后决定你去哪一座城市,遇见什么样的人,和谁相爱,和谁一起旅行,不用太担心。要期待自己的城市和自己的相遇。

张艺兴站在一旁落了泪,好多人围在老师身边合影讲话,好多人开始互相留联系方式,要对方不要忘记自己。

他觉得自己像是处于事外,心里想还好自己早和吴世勋道过别,不然让他看见自己哭一定会笑话。

他在最后一个过去和班主任合影,人群开始散去的时候他问老师,那些提前离开的人会怎么样呢,没有和我们一起做一份题,会在另一个城市选择忘记吗。

男人已过半百,身体却很健朗,他摸着张艺兴的头,像一个父亲一样对他说,故事哪会那么容易有结局,人也不会轻易忘记任何东西。以后你也会慢慢知道,有些记忆就算想丢掉也无法忘记。

张艺兴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人总有偏向性,不然他也不会因为吴世勋说过一次喜欢玻璃甲虫就坚持收集那些塑料花。

 

 

高考前一个晚上吴世勋给他打过一次电话,通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他沉默了半个小时。

吴世勋问他累吗,他一边点头一边说嗯。

他就说我也很累,韩国的娱乐公司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张艺兴说,那你回来一起高考啊。

吴世勋隔着电流笑,说,你知道我不是那块料啊,说不定唱歌跳舞真的更适合我呢。

张艺兴沉默了好久,说,那你加油啊,大明星。

 

要挂电话的时候吴世勋突然叫他,他问回去怎么了。

吴世勋继续说,张艺兴。

张艺兴用气音回他。

他又喊,张艺兴。

张艺兴还是回他,嗯?

如此反反复复乐此不疲过了许久,吴世勋还是笑了,说,能认识你真好啊。

张艺兴也笑着回他,我也是。

 

吴世勋离开的那天张艺兴在自习室埋头做了一整天的卷子,等到天暗下来时才发现自己苦苦工作了一整天,此刻背腹相贴,饿得能吞下一头非洲象。

走在路上打开手机时看见吴世勋的两条讯息,一条要他记好他的新号码,一条要他高考加油。

他看着手机屏上那句话,心里头升起一股暖意,缓解了许多折磨他的饥饿感,于是他回,挨着那句“要向前看积极地生活哦”,对他说,“你也一样,好好做自己,不被任何人妨碍,去你想去的地方”。

他想起这件事,握着手机翻了好一会两人的对话记录,才终于睡下去。

 

成绩出来后张艺兴和家人一起出去庆祝到很晚,凌晨十二点给吴世勋打电话过去他才刚刚结束训练,知道张艺兴的成绩也兴奋了好一会,抱怨说等他回来可得请他吃顿好的。

张艺兴苦着脸说,等你回来还能随便出去吃饭吗,公众人物不要避避的啊。

吴世勋还是笑,那也不怕,公众人物也用有人生自由嘛。

张艺兴光凭想象都能知道吴世勋此刻的表情,笑起来眼睛弯成一牙玄月,好看得让人心痒痒。

 

 

后来他和父母到上海旅行,正巧遇上娱乐公司选秀,张艺兴凑热闹地挤进去看了会,却被工作人员当选手拉上了台,情急之下清唱了一首《江南》,意外地被看重。评委下来后问他的想法,张艺兴想了想问起吴世勋在的公司,那评委先说那公司好,后说自己所在算是分公司,如果他想,一样可以到喊国去。

张艺兴考虑不过两分钟,最后还是放弃,没有去接他的名片。

 

新的校园生活开始,他在编导班一样不差,偶尔跟吴世勋通话都聊各自生活进程,其他一概不谈。

他想过去自己总是担心,想这想那,可生活往后推,他知道哪些事情本不需要担心,知道哪些事情顺其自然就会有好结局。

现在他要等,好的东西总值得等一等。他在新的城市遇见新的人,却也没能改掉念旧的毛病,那那样东西一定好到不行。

即使要再过许多年,但他需要修炼,最后也一定会是最好的那个样子,他会见到新的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旧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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