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哥

少年一瞬动心就永远动心

桔梗

※非典型性花吐症


吴世勋吐出的第一瓣花被他藏在了枕头底下。

夜色浓重却无星光,他看着那片淡紫色花瓣,眼里有浓浓雾色不甚清晰,配着那花瓣也黯淡无光。

他手里是半捧湿润的花,血色像窗外浓重的夜色,不被光照亮,自己也融入夜色,是馥郁的黑。

他在等一个能救他的人。

张艺兴在凌晨到达首尔机场。

有人扛着摄影机在出口等着他,他不恼,只是觉得疲惫,口罩只遮住鼻子以下的部分,手插在外套兜里,假装看不见那些追着他来的人低头走了出去。

本以为这个时间大家应该都休息了,回到宿舍却发现团员们都没睡,甚至想要为他准备一顿夜宵,即使吃完这顿可能又要做半小时的训练。

他们围坐在客厅沙发里,互相说些最近在忙的事,间或开一两个玩笑。

张艺兴笑他们只会拿自己不谈恋爱说事,眼神却时不时撇向坐在沙发另一头的人。

大概是太久没有好好休息过,吴世勋眼底有淡淡的青色,光影没有打在他身上,张艺兴看不清他低垂的目光聚焦在哪,起伏的肩膀是否需要帮忙拍扶。

“世勋是感冒了吗?要注意保护好身体啊。”

人总是对自己的名字很灵敏,吴世勋抬头看着张艺兴,对视不到两秒钟就转头,眼神飘忽不定,用纸巾捂着口鼻向他抱歉,离开众人回了房间。

他又开始咳嗽,花瓣一簇簇从他口里落出,伴着鲜血打湿他刚换上的枕套。

他以前没见过这种花,淡紫色的花边坠在白色花瓣上,像是变种的月季,又像多了色彩的罂粟。

他的咳嗽声越来越大,吐出的花瓣也越来越多。床前堆满了带着干涸血液的纸团,枕下是已经腐烂的黑色花团。

他想起以前的理想者拷问,自己说过的一条是身上有好闻的体香。现在他周身是花团锦簇,被窝里都是鲜花腐烂后的味道,也不是不好闻。

只是那味道总透着一股绝望,像他现在迷茫的状态,和他永远不能说出口的背德的爱意。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月色清冷又明晰,像是要活生生把他剥离开,抛出他那颗残破的心脏,赤裸裸扔在这无趣人间,任他逐渐腐坏变质。

他听见有人敲了门,然后张艺兴站在他床前,遮住了那解剖他的冷冽月光。

来人手里捧了一堆瓶瓶罐罐,白色的药粒被倒在手心里,水温控制在45℃,吴世勋拿纸擦过手,接过水杯和着药粒一口吞下。

吴世勋一把将床边堆积的纸团扫在地上,拍整床单一块让他坐下。

张艺兴看着他,眉头微微皱着,伸手要探他的体温,却被他偏头躲过。

手指只堪堪擦过额头一角,张艺兴撵着指头来回搓了搓,没法判断他的体温是否正常。

他开始后悔进来看吴世勋的情况如何,两人之间弥漫的不完全是尴尬,还有他无论如何也处理不来的情感问题。伴着被拒绝后的恨和没能完全死心的爱意。

他想问吴世勋的身体如何,却因为那层隔阂开不了口,只能手足无措地坐在那,试图等他先开口,或者等到自己先适应。

但以前他也常常询问吴世勋的身体状况,对于这个好看的弟弟他总不吝啬关心问候,长期以来甚至成了习惯,在国内想到远方牵挂的人,脑海里无论如何也甩不开这个人的脸。

可他却要破坏一切好感,要与他背离,与他反目,只因为一次不成功的告白。

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吴世勋的脸在脑海里浮浮沉沉,过往的相处如同电影片段一帧帧浮现,张艺兴捉不住,那些片段也浮光掠影般被身边的躁动赶怵尽了。

吴世勋又开始咳嗽。

张艺兴吃惊地看着那手血液里混着的花朵,花芯本是白色,却被血液染红,跟白色花瓣形成刺目对比。

吴世勋停不下来,他总是这样,见到张艺兴就什么都控制不好。不管是以往的舞蹈动作,辛苦练习了好多遍的中文发音,还是眼底里的爱意。

他看到张艺兴放大的瞳孔,突然恐惧满上心头,若是他不介意还好,如果他见过,或是害怕了,把他当怪物,那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他知道这是怪病,药石无医。但他不怕死,只是怕这辈子最想完成的事没有完成,最爱的那个人死前不承认他,到死后还惧怕他。

果然,张艺兴看着他停不下来地咳嗽,看着他混合着血液地吐出花瓣,终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颤着手指拈起一片花瓣。

血丝黏在上面被扯出弧度,吴世勋看着那条缠绵的血丝,心里生出悲痛来。好像那血丝不仅仅是条血水交融的连绵物体,而是他整颗心,被张艺兴拿起一半,断开另一半在他手心里。

张艺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用手指抹开花瓣上的血渍,问他那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呢,吴世勋想,不过是没法医的病罢了,只是老天可怜他,给他咳出的血里加点花瓣,让他死得没那么难看。

只是他说不出话,好像张艺兴越是靠近他他的病就越是严重。他几乎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看着张艺兴,眼里全是因剧烈咳嗽涌出的血丝。

张艺兴不忍心地抱住他,徒手捂住他满是血液的嘴。他感到有液体随着吴世勋的咳嗽布满指间,心头像是被插了一刀,眼泪跟着吴世勋的血一起流。

恍惚回到那天,吴世勋的吻里有他不敢面对的爱,他却咬破它,流下的泪是吴世勋嘴里咸腥的血。

张艺兴的身体灵敏,触感也一样灵敏,他感受到手里的嘴唇在动,扬起了一个他看不见的笑。

他不知道那笑容是否苦涩,只是他再想陪着吴世勋一起笑时,却发现嘴角的眼泪是苦的。

他笑不出来。

“我一直以来……都敬爱哥哥……”

温热的呼吸打在张艺兴手心里,他的手心里全是血,鼻腔能闻到那股甜腥味。

吴世勋的声音也沙哑得不像他自己,一边咳嗽不断一边努力想要把话说得清明。

“哥哥是……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人……”

他用右手抱住吴世勋,却低估了他肩膀的宽度,只好往下搂住他的腰。

“我希望……哥哥也有那么一点爱我就好了……”

张艺兴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他小时候也爱和爷爷奶奶一起看电视剧,吴世勋现在说的话就像电视剧里主角的临终遗言。张艺兴甚至觉得,他只要说完这句话就会像那些人一样即刻死去,再也不用受人间情情爱爱的纠缠磨难。

但是没有,吴世勋说完之后没有倒下,只是拿开了他的手,和自己交握在一起,十指紧扣的样子像是亲密情侣。

他指间的血液被吴世勋抹去,交叉染在两人指缝,花瓣全部落在两人抵在一起的足间。

吴世勋吻他,用尽力气也没堵住溢出口的鲜血。张艺兴的手抓在他腰上,另一只手被他交握着,两个人动作最是亲昵,心脏却相隔甚远。

他尝到那朵花的甜腥味,这次却没有推开吴世勋,只是那血液还是漫在他口里,呼吸里都是吴世勋的味道。


张艺兴只在韩国待两天,之后又要匆匆赶回国,他还有好多事要做。

吴世勋站在二楼的窗台边,看着他跟团员们道别,一个个地拥抱过后进了身后等着的保姆车。

他突然想咳嗽,捂着嘴轻咳了两声,却发现手里什么也没有。

他已经咳不出花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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