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他们知道吗？”
“暂时还不知道。”
“不要告诉他们。”
“你想好了吗？”
“想什么。”
“世勋，我希望你不要想着逃避，不是办法，你很清楚我要什么样的答案。”
吴世勋没想过要逃避，只是现在的局势确实不利于他们，两人都面临着人生的转折点，吴世勋不想因为这些事打扰张艺兴，他知道张艺兴想要走，去更好更遥远的地方。
当初本就是因为自己才留下，已经让他受过一次委屈，吴世勋发誓不会有第二次。
可是怎么办才好，两人甚至连憧憬未来的时间都没有。
要到此为止吗？
吴世勋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最最起码，面对张艺兴，他永远放不下。
张艺兴回来后几乎没有一刻不在学习，疯狂刷习题的结果就是在除夕前夜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病床上的人似是要与雪白的床铺被褥融为一体，一动不动地闭着眼轻微地呼吸着，眉头都皱到一起去，在眉间形成川字，又被另一只手慢慢抚平。
吴世勋早晨送张艺兴来，一直到晚上守了他一天，吴妈妈来给他换班他也不走，说什么也要等到张艺兴醒来。拿儿子没办法的吴妈妈只好给吴爸爸打电话，而吴爸爸只是叹了口气便让吴妈妈回去。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整天埋在书本里出不来，晚上熬了夜，又起个大早，几天下来也没好好吃饭，低血糖犯了罢。
吴世勋却因此更加责备自己，像是为了当年因为自己让张艺兴留下而要受的罪。可其实哪有这种说法，好像若是不留下便不会犯得病。其实是自欺欺人，但也是内疚，倘若当初张艺兴走了，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事，他对张艺兴的感情也不至于发展到这地步，拿不起，又放不下。
到也弄不清是在怪自己还是怪张艺兴了。
床上的人动了动手指，睫毛轻颤，慢慢地睁开眼睛。
明亮如星。
“.......世勋？”
刚醒来嗓子很哑，不太发得出声音，盐水早就掉完了，手背上的肿块却没消，稍稍动一下就发疼。
眼前的人从一醒来就一直盯着自己，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原本就深邃的眼神被昏暗的环境衬托得更加黑亮，一动不动的样子却让人犯憷，大有不怒自威之感。
“先喝水。”
吴世勋扶着张艺兴半坐起，一口一口地给他喂了半杯水，又小心地给他擦了擦嘴角。张艺兴看着动作温柔的弟弟心底又不自觉地升起暖意，直涌进酒窝里。
“为什么要你那么拼？你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怎么总是不把自己当回事？”
张艺兴不知道吴世勋为什么突然又发脾气，想了想又觉得好像是自己不对，没敢答话，反应过来又因为自己这样子笑了起来。怎么还怕起弟弟来了。
吴世勋看张艺兴不认错还笑，心里更加憋闷，恶狠狠地瞪了张艺兴一眼，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张艺兴受不了吴世勋那样认真的凶狠表情，像极了对小猫发火的泰迪，一点不掩饰地大笑起来。
吴世勋笑不起来，无奈地坐在床边捏着被单一角翻了个白眼。
真是个傻哥哥。
突然被捧住了脸，张艺兴正对着吴世勋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给他听，“我错了，以后不这样了。”
吴世勋的心像是被撰在了手里，一抽一抽的又痒又疼，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他不敢说，但近来郁烦的心情得到了缓解，想要大声喊叫，想要立刻到学校操场上去跑上三圈。也不清楚这样沸腾的心情代表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哭。
张艺兴愣了神，转而心疼起弟弟的多愁善感，打定主意再也不要弟弟因为自己伤心，双手捧着弟弟的脸，吻印上唇角。
能听到吗？我的心跳。
第二天就是除夕，张艺兴醒来就和吴世勋一起回了家。
张爸爸到家没多久，着急的拉过刚到家的张艺兴仔细查看，嘱咐他不许在有类似情况发生。“儿子，我知道你压力大，但也别那么拼命，学习归学习，身体才最重要。”
张艺兴很是懂事的点点头，又忍不住去看吴世勋的表情。一定很担心吧，因为我的事。
好在吴世勋并没有表现出多少不开心，只是微皱的眉头依旧显示出他不太好的心情。
张艺兴觉得不太对，吴世勋的不开心似乎不只是因为自己这次累到，好像从海南回来就一直不太对劲，吴世勋一直对他遮遮掩掩，像是有话想说。
“世勋。”
晚上张艺兴借口太闷把吴世勋拖出去溜圈，走到镇子上的小河边，灯光昏黄地撒下，拉长了两个并肩的影子。张艺兴的手揣在兜里，又被吴世勋抓出去呵了口气装进自己的口袋里。今年没有下雪，风却依然凛冽，刮在脸上有些疼。
“你有话要告诉我的吧。”
街上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偶有一两个人路过都急匆匆地低头赶路，急着回家和家人们一起过年。临河的几户人家传出春晚的开场白，热热闹闹的氛围却没有传到灯下的两个人之间。
“哥......”
少年眼里隐隐有泪光，张艺兴恍然，却在接近时感受到退避。
“我不想失去哥......”
“不会，不会失去......”
“会的。”
张艺兴见他嘴角有笑意，却不知为何比他哭时还要苦。
“是不是，如果我...我把真相说出来...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哥哥了？”
“世勋！艺兴！你们去哪里去了，现在才回来，快来快来，吃饭吃饭！”
张艺兴心里很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吴世勋是什么意思？什么真相？他瞒着我什么？
一家人还是热热闹闹围坐在一起，看着春晚，吃着年夜饭，张艺兴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很久没有回来的妈妈就坐在自己身边，还是微笑着询问着自己的状况，语气舒缓又温柔，让自己觉得安心。
“妈妈呢，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艺兴不用担心。”
张妈妈笑容依旧温柔，脸色虽还是有些苍白，相比之前又确实好了不少。张艺兴觉得恍惚，他好像很久没有看见妈妈这样对自己笑了，又好像是很久没有见到妈妈，让他产生隔世的错觉。
很不好形容，但确实是这样，张艺兴心里隐隐有预感，很不好的预感。
睡前吴爸爸又把吴世勋叫出去单独谈话，新年的夜里并不很安静，站在院子里还能看见各处的烟花在天空炸开。
吴世勋却不似他人那般快活。
“孩子，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吧。”
“知道。”
“那答案呢？”
少年抬头凝视面前庄重的父亲。眉眼相似的父亲亦凝视着他。
“什么答案？”
“吴世勋，我希望你清楚，”吴爸爸决议不再与他周旋，“他是男孩，更何况还是你的表兄弟......”
“不是的。”吴世勋此时却异常平静，依旧凝视着自己的父亲，眼神里带着咄咄逼人的士气，“他根本就不是姑姑的孩子，不是吗？”
吴父只惊慌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空气似乎在两人之间凝结了，父子俩对峙着，谁也不愿先一步开口。
“所以，是真的吗？”
吴世勋这才惊讶地转过头，看见躲在门后的张艺兴。
TBC